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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婚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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婚禮最終定在一月三十號。

一切的準備從簡, 除了禮賓名單外章老師幾乎沒有過問過, 全都由著陸淵一個人折騰。按照溫言的意願是不舉行婚禮也無所謂,但陸淵覺得這麽大的事兒上已經太委屈她, 他到了年底公司事情特別忙,連婚紗照的時間都排不出來,婚禮絕對不能再省了, 剛好他有個發小的妹妹是開婚禮工作室的, 所有事宜就全權托付給那邊了。

這段時間溫言基本都住在自己的公寓裏,陸淵下班早的時候會過來。她從陸淵家把貓帶了回來,提前過上了擼貓看電視的退休人生。

周末的時候兩個人約了去顧傾的店裏試婚紗。

顧傾以前在法國學的服裝設計, 婚後開了這家店,到現在有快十年了,店裏的款式不算多,格調極高冷, 小眾又昂貴,通常都是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才會光顧。

西服在一樓,婚紗在二樓。顧傾幫溫言選了幾套婚紗, 每穿出來一套時陸途都在一旁熱烈的捧場,她還不知從哪裏拽過來一個頭紗, 一定堅持著要讓溫言披上。

溫言蹲下身,唇角難得帶了一點親切的淡淡笑意。陸途心滿意足的親手給她戴上了頭紗, 像是打扮娃娃一樣,神色極認真,臉上帶著點嬌憨的傻笑, 看得周圍的幾個大人都忍俊不禁。

顧傾過來輕輕揉了下她的頭,柔聲道:“你把阿姨當成娃娃了?”

小姑娘彎起眼睛笑了笑,似乎很滿意自己的作品:“這樣一套好看。”

溫言摸了下她的臉,微笑著輕聲說:“很好看,謝謝你。”

她站起身來,對著鏡子低頭理了理裙擺。店員一邊幫她整理著後面的帶子,一邊溫柔的恭維:“這件腰部的剪裁很適合您,剛好能凸顯您身材的優點。”

身後方木質的樓梯隱隱傳來清晰的腳步聲。

顧傾轉回身,朝來人溫柔的笑道:“你這麽快就試好了?”

陸淵走過來,笑著指了下鏡子前面的人:“西服都差不多,還是婚紗比較重要。”

溫言擡起頭,從鏡子裏跟他對視了一眼,看著他眼底裏泛著光芒的盈盈笑意,有點不好意思的擡手往耳後掖了下頭發。

陸淵暗暗的稍微定了下神。

嚴格來說溫言其實算不上是大眾意義上美女的長相,只不過是她的臉剛好在他的審美上,又有感情分的加持。她在他眼裏一直是漂亮的,偶爾有些角度和表情也會讓他眼前一亮,但這一刻穿上婚紗的她,還是把他結結實實的驚艷到了。

陸淵站在原地看了她幾秒,那一瞬間他心裏仿佛已經跟眼前的人過完了一生。

他回過神,看著鏡子裏的人寵溺的笑了下,走上前握住她的手腕,在她耳邊沈著嗓音說了句:“很漂亮。”

溫言側頭看向他,兩人無聲的相視而笑。那淺淡的笑意裏仿佛包含了千言萬語,無需再多言,對方可以懂得。

顧傾在身後微笑的看著他們,感慨萬千。

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她大體也都知道,來自各方的阻力很多,能走到今天是真的不容易。作為一個旁觀者,她其實一直以來更擔心的是溫言,雖然兩個人裏陸淵才是原本求而不得的一方,但因為他的家庭和性格,他們在一起要承受更多壓力的是溫言。

第一次跟他們兩個見面的時候,她出於一個姐姐的關心心態稍微試探了下溫言。在她暗示著提到兩個人性格是合適的可以互相陪伴著走下去的時候,對方的反應跟她預想的差不多,搖了搖頭,聲音很輕也很確切:“我不是很有信心,順其自然吧。”

那時候她隱隱替陸淵覺著擔心,當時她覺得他們最後能走多遠,完全取決於陸淵能堅持多久,但今天再看起來,已經不是這樣了。

這樣的場合在這間屋子裏她見過許多次。有些話即使不講出來,也會從眼睛裏流露出來,喜歡不喜歡,幸福不幸福,騙得了自己也騙不到旁人。

如今看到眼前兩個人呈現出來的狀態,她知道,只要祝福就夠了。

陸淵按著溫言的肩細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:“那就這一件?”

店員在一旁禮貌的出聲提醒:“還有一套溫小姐沒有試。最後那件的設計有點覆雜,換起來要久一些,但效果也會更好,您坐在這裏等一下吧。”

陸淵點點頭,輕輕的推了溫言一下,笑道:“去吧,溫小姐。”

他在沙發上坐下,陸途爬上來抱住了他的脖子說著悄悄話:“叔叔,嬸嬸穿剛才那條裙子好看。”

陸淵笑了笑:“喔,是嗎。”

陸途點點頭,表情驕傲:“頭紗是我選的。”

陸淵對於他這個侄女一向耐心極好:“你這麽厲害?”

小姑娘還要再說話,陸淵口袋裏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。

顧傾彎身把她從陸淵懷裏抱了起來,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。

陸途順勢乖巧的摟住了媽媽的脖子,趴在她耳邊小聲撒嬌:“我想吃冰淇淋。”

顧傾把她在樓梯口放了下來,回身時看到陸淵微微皺起眉:“早上不是說下午到嗎?”

電話那頭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麽,他最後擰著眉嗯了一聲:“知道了。”

掛了電話陸淵站起身:“公司有點急事,我得馬上回去一趟。”

顧傾頓了下,指了指試衣間的方向:“很快就出來了,你不參謀一下到底選哪件?”

陸淵一邊匆匆往樓下走一邊還不忘給她戴了頂高帽:“我相信專業人士,人就全權托付給你了。”

顧傾看著他匆忙離開的背影,無奈的笑了下。

也就隔了半分鐘的功夫,溫言從試衣間裏面出來了。

這一套婚紗的設計覆雜到近乎繁瑣,裙擺長長的拖在地上,層層的輕紗交錯疊加在一起,仿佛一層若有似無的薄霧,跟她身上清冷的疏離氣質極為匹配,將整個人顯得纖細、優雅和華貴。

顧傾抱著手臂嚴格地上下審視了一番,最後也不禁讚賞的點了點頭。

店員在一旁笑道:“溫小姐還是穿這一件比較合適,是吧傾姐?”

顧傾望著眼前的人笑了笑,先說:“陸淵公司裏有點急事,剛剛先走了。”

溫言像是一點也不驚訝,也看不出失望,平靜的點了點頭。

顧傾稍微停了一下,又柔聲說:“這一件比剛才的幾件都要好。但腰部這裏對於你有一點寬,可以再改一下。”

溫言轉身看著鏡子裏的人。這一件的效果確實最為驚艷,甚至連她看到自己都覺得眼前亮了亮。

她安靜的望著穿著婚紗的自己,恍惚間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真實。

可能是因為她從一開始就做足了失去的準備,也可能是之前她就從來沒有抱有過什麽期待,她望著鏡子裏的自己,恍惚間有種自己的人生這一次真的在向上改變的感覺。

那種有點接近幸福的陌生感覺,美好到近乎虛幻,讓她一時間甚至難以相信這是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的。

她最後回過神來,輕聲說:“就選這件吧。”

店員利落的應聲:“好的,那我先幫您收起來,一會兒拿給師傅修改。”

溫言點了下頭,低聲說了句謝謝。顧傾在一邊笑著打趣:“修改還要花上幾天,陸淵可能要等到婚禮那一天才能見到了。”

溫言不好意思的笑了下,輕輕地說:“總會見到的。”

剛好也到了午飯時間,顧傾特意把陸途留在了店裏,跟溫言兩個人開車去了附近的一家新加坡餐廳。

她點了餐後給溫言介紹:“這家店不算大但是老板親自下廚,味道很正宗。之前吃飯時我看你口味好像比較清淡,想著你應該會喜歡這裏。”

溫言輕輕的笑了下,在她溫柔的友善之下整個人也逐漸放松下來:“是的。”

顧傾喝了口服務員端過來的檸檬水,又微笑著輕聲道:“陸淵經常這樣嗎,約會中途突然離開?”

溫言想了想說:“偶爾是會這樣。”

顧傾笑著搖搖頭,說了句:“他們家的人都有點工作狂的潛質。”

溫言想起陸淵也是這麽描述他姐姐的,下意識的應聲道:“可能是吧。”

顧傾看著她,神色溫柔而真誠:“如果在家裏遇到什麽事情不方便的跟陸淵說的,可以來跟我說。”

溫言極短暫的一頓,彎了彎唇角,禮貌的說了聲:“謝謝。”

對方繼續委婉的細聲慢語道:“阿姨有些時候會有一點強勢,因為對兒女的要求太高太嚴格了,會給人感覺比較難相處,其實她本來的性格就是這樣,並不是刻意針對誰。”

溫言想到跟章女士僅有的兩次見面經歷,手指輕輕撫著杯沿,唇邊連一絲笑意都擠不出來。桌上的手機剛好這時振了起來,她如釋重負般的擡起頭歉意道:“我去接下電話。”

溫言走到窗前,按下了接聽。

“你好?”

電話那頭停頓了幾秒,一如既往的開門見山:“有時間嗎?”

溫言聽到這道熟悉的低沈聲音心裏微微一頓,淡聲回道:“電話有時間,見面沒時間。”

齊遠悶悶的笑了一聲,像是無奈,又像是蕭然。安靜了片刻,他開始說正題:“程露嘉那邊不會再發聲,你不用擔心。”

溫言反應淡漠:“好。”

“但是你把她撞成那樣,你自己平時多小心。”

“嗯。”

隔了半晌,他又低聲問:“當年是怎麽回事。”

溫言心不在焉的看著窗外的車來車往:“新聞裏都有,前因後果,非常詳盡。”

電話那頭沈默了一會兒,聲音平淡又確切:“你不是正當防衛。”

溫言擡了下眼睛,語氣冷淡:“你到底想說什麽?”

齊遠自嘲般的笑了一聲:“其實那天我很幸運,是吧。”

溫言輕抿著唇,半天沒有說話。

隔了半響,對方又輕聲問:“你是什麽時候來找我的。”

他的聲音壓得很低,聽起來十足的壓抑和黯然。溫言看著前方,神色在陽光下有一瞬的恍惚。

她眼前不住的回放著過去一幀又一幀的畫面,最後只平靜的說了句:“現在說這些太晚了。”

“我們互相誤解怨恨了這麽久,可以到此為止了。”

對方沒有回應,許久,才含義不明的低笑了一聲,“聽說你要結婚了。”

溫言握著手機,沒有答話。

他終於低聲說:“你應該開始新的生活了。”

片刻,溫言淡淡的應聲道:“但願吧。”

掛了電話,齊遠靠在駕駛位上,神色倦怠的閉上了眼睛。

他恍恍惚惚的想起很多年以前,那座南方城市的夏天總是潮濕又悶熱,他們曾經約定過以後要一起離開這座城市,越遠越好。

他們最後都分別做到了,可結局卻又如此的捉弄和諷刺。

他從前那麽想要離開的地方,是他現在無比懷念的地方。他用了那麽多年去恨的人,是他此生再也沒有機會的人。他曾經拼命想去遺忘的那段過往,竟然是他這荒唐人生裏最美好的時刻。

那時候他們還都年輕,以為未來有很多的可能性,以及大把的時間。

那時候他以為她未來的生活,會是他給的。

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

如今,一切真的全都結束了。

溫言是坐出租車回去的。

路過小區門口的保安亭時,值班的保安叫住了她:“溫女士!”

她聽到聲音回過身,看著他匆匆走進亭子裏又出來,手上拿著一個小小的黑色盒子:“這是剛才一位先生留給你的。”

溫言下意識的伸手接過來,心裏隱隱有了猜測。

她心神不定的上了樓,出乎意外的,陸淵竟然在家裏。

她仰臉看著他,有點驚訝:“你怎麽在這兒?”

陸淵伸手揉了揉她的臉:“我回來時候想去接你,你不接電話。剛才幹什麽去了?”

溫言停頓了兩秒,輕聲說:“在咖啡廳自己坐了一會兒。”

陸淵神色玩味的看著她:“一會兒?”

溫言彎身換鞋,沒太在意他語氣裏的深意:“可能有兩個小時吧。”

陸淵看了她一會兒,又問:“你口袋裏是什麽東西?”

溫言低頭看了一眼,原本貼身的大衣口袋那裏鼓起來一塊兒,四四方方的。

她低聲說:“一條丟了很久的項鏈。”

陸淵淡淡的說:“我看看。”

眼前的人略有遲疑,他直接把人拽過來自己拿了出來。

那是一個很精致的黑色首飾盒子,裏面一條銀色的纖細項鏈,上面掛著一個款式十分簡潔的戒指,看上去有些年頭了,而且很明顯是男款。

陸淵目光探究的看了她一眼。溫言平靜的主動解釋:“我爸的戒指。他們離婚的時候我藏下來的。”

陸淵合上盒子,語氣裏聽不出情緒:“你剛才跟他見面了?”

溫言一怔:“沒有,他把東西放到門衛那裏了。”

陸淵沒有再說什麽,握著她的手把她拉進了客廳裏。

“最後選了哪件?”

溫言的思緒還停在剛才那個話題,停了兩秒,淡聲說:“你沒看到的那件。”

陸淵指了指桌上的一摞白色請柬:“你一張也沒寫嗎?”

溫言的神色有點不太自然:“嗯。也沒有特別熟的朋友。”

陸淵隨口問了句:“以前公司的同事呢?你經紀人?”

溫言無聲的搖了搖頭。

陸淵又問:“你母親要不要邀請。”

溫言有一會兒沒說話,語氣帶著些不易察覺的低落:“很久沒聯系了,有點尷尬。”

陸淵淡淡的提議:“還是邀請一下吧,婚禮是比較重要的場合。”

溫言神色不定,沒有作聲。

氣氛陷入沈默。

陸淵在沙發上坐下,意味深長的說:“上午我看你心情還不錯,這會兒怎麽情緒又不對勁兒了。”

溫言明白他的意有所指,淡定的回道:“你現在的情緒也不太對。”

陸淵看了她一眼,平靜的問她:“那你說說,我為什麽不太對。”

溫言站在原地安靜地看著他,最後有些疲憊的壓低了聲音道:“我不想吵架。”

沙發上的人定定的看了她半響,冷靜又刻薄的開了口:“你要結婚了,再因為別的男人影響你的情緒,不太合適。”

他們之間的事情一涉及到第三個人陸淵的脾氣就處在失控的邊緣,溫言是真的不想跟他在這件事上多做爭論,輕聲回了句:“知道了。”

隔了片刻,她又說:“我有點累,去午睡了。”

陸淵看著她,臉色有一點陰沈。

兩人隔著一扇門暗暗的僵持著。

一個小時之後,還是陸淵先沈不住氣,黑著臉站起了身。

他輕輕推開臥室門。房間裏暖氣充足,床上的人穿了一條純白色的毛茸茸的家居服,抱著被子蜷成一團,臉頰被熱的有一點紅,聽到他的腳步聲眼睛艱難的睜開了一條縫,又緩緩的閉上了。

她的意識已經有一點迷離,模模糊糊的問了一句:“你不生氣了。”

陸淵看著她這副軟軟的模樣兒,心裏再多的不悅也瞬間沖淡了。

他坐到床邊,見不得他還在生氣她卻自己睡的這麽舒服,把她的被子拽了下來。溫言一下子有點冷,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望著他。

陸淵俯身在她唇上狠狠的吻了吻,沒好氣的說了句:“生氣。”

他覺得身下的人可能是真的不太清醒,竟然擡起手輕輕地抱了他一下。

陸淵無聲地看著她。

溫言半閉著眼睛,聲音很輕:“我沒有想到他,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自己。”

陸淵低頭吻著她的耳側,沒有應聲。

身下的人還在輕輕的說著:“我今天很開心。甚至感覺有點不太真實。”

陸淵低聲問:“為什麽。”

她闔著眼沈默了一會兒,最後說:“總覺得自己不會得到好的事情。”

陸淵撫了撫她的臉,抱著她柔聲說:“都過去了。”

溫言輕輕的往他的身上靠了靠。

隔了片刻,陸淵又輕聲問:“明天我有時間陪你一整天,你想去哪兒。”

溫言認真的想了想:“上次你帶我去的那個寺院吧。”

陸淵有點驚訝:“要爬山的?”

“嗯。我知道。”

陸淵扯起她纖細的胳膊,有點不可置信:“你上次自己走了幾步?竟然還想再去一次?”

溫言很自然的隨口說了句:“不是有你嗎。”

陸淵嫌棄的直皺眉:“上次我背你一路就挺累的。”

溫言淡淡的說:“那你體力不行啊。”

陸淵:“……”

溫言翻了個身背向他,語氣平淡:“不去就算了吧。反正答應了求婚就是敷衍的開始。”

陸淵揉著額頭苦笑了一聲:“你這都跟誰學的?”

床上的人不再理他。

陸淵推了她一下:“我錯了,行不行。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,我全程背著你,保證你下了車之後腳不沾地,請求你給我一次證明體力的機會,可以嗎陸太太?”

陸太太眼睛都沒睜開,高冷的嗯了一聲。

陸淵看著她清冷又傲嬌的側臉,忍不住無聲的彎起了唇角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這周前面一直在出差,一半時間在機場,另一半時間在工地,真切的感到自己老了,感覺到現在都沒緩過來,體力不行了(其實根本也沒行過)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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